那个寻常的黄昏，天空是灰蒙蒙的，她骑着电动车，疲惫地穿行在回家的车流中，在一个必须减速的路口，一个黑影蓦地从垃圾堆旁窜出，拦在了她的车前。

那根本不像一只狗，更像一个拖着厚重毡布的、移动的垃圾堆，毛发板结油污，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，只有一双在脏污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，怯生生地望着她。

她下意识地想拧转车把绕开——城市里的流浪狗太多，心软不过来。

就在车轮将要启动的瞬间，那只脏得不成样子的狗，忽然用两只后腿吃力地撑起身体，笨拙地、摇摇晃晃地转了两个圈。

就这一个动作，像一道闪电，直直劈中了她，她整个人僵在车上，血液仿佛瞬间凝固，一个颤抖的、几乎不成调的名字从喉咙里挤出来：“球……球？”

话音未落，那只狗像被点燃了一般，发出一声混合着呜咽与狂喜的哀鸣，疯了似的扑向她的电动车，用那颗肮脏的头颅死死抵住她的腿，浑身剧烈地颤抖。

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它一瘸一拐追赶的影子，那个影子，与她三年前贴满全城的寻狗启事上，那个咧着嘴笑的、毛茸茸的金色身影，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。

后来的事，像一场不真实的梦！

在宠物店里，所有人都被这个“移动垃圾场”震惊了，推子嗡嗡作响，纠结了不知多少泥沙、草籽的毛团被大片大片地推落。

没人相信这曾是一只金毛，其中也包括她在内，由始至终，她都紧握着双手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直到推子推到脖颈处，美容师的动作忽然停住了——一小块形状独特的褐色胎记，赫然显露在干净的皮肤上。

“是它……真的是它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双腿一软，几乎瘫倒在操作台边。

而那只刚刚经历完“蜕变”的狗，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力气，一头撞进她的怀里，喉咙里发出委屈至极的、断断续续的呜咽。

那架势，分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质问：“你这三年，到底跑到哪里去了？”

如今，曾经的“球球”又变回了家里的“小霸王”，新买的豪华狗窝在三天内就被拆得露出了海绵，它叼着玩具，耍赖般地在她新买的地毯上打滚。

看着她“作威作福”的样子，她时常出神，时光仿佛从未流逝，它分明还是三年前那个被宠坏了的小混蛋。

网络上的评论纷至沓来，一条热评像一根针，刺中无数人心中最柔软也最恐惧的角落：“如果当初没找到，它现在是不是还在某个垃圾堆里，啃着发馊的塑料袋？”

也有冰冷刺耳的声音，质疑着这份情感的重量：“流浪狗这么多，至于为一只狗哭成这样吗？”

这个问题，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失去的人才懂。

那不仅仅是一只狗，那是一段共同生活的岁月，是无数次开门时的热烈欢迎，是深夜里无声的陪伴，是早已融入生命的、家人的名字。

或者这样说，假如你在街角遇见你曾视若珍宝的毛孩子，它或许瘸了腿，瞎了眼，浑身污秽，面目全非，你还会一眼就认出它，并再次毫不犹豫地向它伸出双手吗？

对于那个在黄昏街头失声痛哭的小姐姐而言，她的答案，早已在那个转圈的瞬间，由生命本身给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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